一個空間,一小朵雲,一張超現實奇幻感的完美照片,可能是人們對於荷蘭藝術家 Berndnaut Smilde 作品的第一印象。
不過有時候,現實並沒有想像中浪漫奇幻。這朵美麗的雲,是 Berndnaut Smilde 耗費幾個小時,在一個空間裡跑上跑下,拿著濕度計與噴霧器,打開煙霧製造機,煙霧因沾染水氣而逐漸凝固成雲朵形後,在雲朵成型至最完美的瞬間,留下的照片。這樣一張「完美」的照片對 Berndnaut Smilde 來說象徵了一件事情發生了然後結束,他的創作,是一個關於失望的影像,留下的僅有雲朵消散後的空蕩盪,以及對完美與理想概念的質疑。
「我許多作品看起來會成功,但通常是注定要失敗的,就像雲同時在擴大也同時在消散。」Berndnaut Smilde 的創作靈感是在完全中尋找翻轉的可能,而具有強烈科學家性格的他,願意花上大把心力去實驗這個小小的想法。
在西澳洲北部的荒漠草原之中,看見存在千年萬年的自然景緻的 Berndnaut Smilde,心裡想的是打第四面牆,用一個最短暫 最為為的物件來與之衝撞。在建構中理解破壞,在場中理解不在場,當我們觀看照片關注著雲朵的在場證據,Berndnaut Smilde 更關心的是雲朵的不在場證明。
Berndnaut Smilde 的彩虹與雲朵雕塑創作就像是一張看似完美的明信片,僅存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地點,一個想法,一個物件,一個記憶的美麗之處不在於它完美,而是在事件結束人群散去後,它始終可以被質疑,挑戰,測試。以下是《PPAPER》與Berndnaut Smilde 關於其創作本質的精彩問答。
訪談
PPAPER
╳
BERNDNAUT SMILDE
請簡單介紹你自己。
我的創作包含了裝置藝術,雕塑與攝影。我常常對應場域來創作 ── 回應建築物或是特定地點的歷史。我很多創作都圍繞著二元性,風景,以及作為觀看者的角度這些層面。我也會用裝置藝術與雕塑提出問題,關於建構與破壞,尺寸,暫時性,材質的功能性,以及建築元素。
當初怎麼會開始做雲的雕塑?
2010年我在荷蘭一個小型展覽空間 “探索” 創作,這個房間像是一個模型,我可以完全掌控其中的空間跟光線。這激起了我一個想法,我是不是有可能在這裡展出一朵雲?我想要創造一個關於失望的影像,你將走進一間空蕩蕩的博物館,裡面什麼也沒有,只有一朵雲在角落徘徊。
我們知道你在室內創造雲朵的方式是先讓整個空間達到一定的濕度,噴灑水氣,然後再使用煙霧製造機,不過我們發現你也有在戶外做的,難度是不是差很多?
西澳洲北部皮爾布拉區(Pilbara)的古老景色激起我嘗試在戶外創造雲朵的想法,這是我對於當地時光流逝但自然景觀依舊的回應。我想要在那裡添加某個人為而且會迅速消逝在景物中的東西,當作是一種對比。跟在室內比起來,在戶外創作實在是完全不受控。
我們差不多早上5點起個大早工作,那個時候太陽剛剛升起,四處無風,是個潮濕的早晨。然後我們必須把所有器材拖下峽谷,甚至還有供電供霧氣的發電機。照片雖然看起來蠻冷靜也蠻安靜的,但現場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在你的“Nimbus” 系列中,觀眾只看到一張“完美”的照片,創造雲的過程對觀眾來說是被隱藏的,你認為這個隱藏的過程對於你的創作來說,代表了什麼?
對我來說,照片是呈現雲朵創作最好的方式。我其實沒那麼在意過程,尤其是我做現場創作,旁邊有觀眾的時候。雲朵的創作其實是關於一朵雲之於一個空間的概念,以及人們投射在其中的事物,所以最好的呈現方式就是透過影像。創作的物理考量是重要的,但最終這個作品僅以一張照片的形式存在著,照片純粹是紀錄某個在特定地點發生然後結束的東西。
如果 “Nimbus” 系列的照片象徵結合了空間以及雲朵雕塑的集體記憶,你是否企圖替這個建築體或空間帶來新的意義?
與空間結構的秩序做視覺對比,你可以看到雲朵不可控制的面向。這個作品被保留在一張照片中然後就沒了。那像是我們在心裡再一次活了那個當下,讓雲朵如今的 不在場比在場重要。不過在雲朵散去後,我喜歡問自己這樣的創作是否能夠改變一個空間,或者改變我們看待這個空間的方式。
藉由操弄光線,水氣和空間之間的關係,暫時性與永久性和你的創作如何連結?
我許多作品看起來會成功,但通常是注定要失敗的,就像云同時在擴大也同時在消散。無論它是關於材質的,物理學的,或是關於觀看者的觀點,我預期的常常 僅止於我作品的表面,它處理的是我對於完美與理想的質疑。這個創作只會直接否定完美與理想的概念本身,或是證明完美與理想是如此脆弱,終將破滅。雲朵的迅速消散展現了它的短暫無常,在對的地點與對的時間我在場然後它消失了,我喜歡這樣的概念。
和雲相比,彩虹更加無形,畢竟它是水蒸氣的一種型態。彩虹似乎沒有任何材質上的性質,它本質上只存在於我們的觀察之中,無法秤重,無法度量,也無法感受到,彩虹只藉由光線折射映射在我們的眼中。
請跟我們分享你的 “Gamut” 雕塑系列背後的概念。
“Gamut” 雕塑系列包含了一組上面有風景的柱子。這些環景影像被直接印在木柱上,影像跟材質互相融合。木材上來自照片像素的顆粒揭示它作為一個載體的事實,就像1900年代,美國政府開放民間在卡片背面印上 “postcard” 的字樣,人們可以在這背面寫東西前面就只留給圖片。這張圖片逐漸作為來自不同 “世界” 的紀念品之用,也反映了我們看待這個風景的文化面,一個被切割出,完美沒有任何紊亂的風景。我喜歡人們需要明信片這個想法,即使在這個時代已經快要滅絕。明信片介於我們的期許與現實的中間。
影響你最深的藝術家?
很多,列幾個就好:Pedro Cabrita Reis(葡萄牙當代裝置藝術家),Matthew Day Jackson(美國當代裝置藝術家),Katrin Sigurdardottir(冰島當代裝置藝術家),Gregor Schneider(德國當代空間藝術家),Olafur Eliasson(丹麥當代互動裝置藝術家)。
如果你可以把雲朵雕塑放在任何地方,哪裡是你的夢幻地點?
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 Tate Modern 裡的旋渦大廳。 ■